【月亮湾 · 阅听】紫色向左,黄色向右
桐梓坳的初夏,是从过路黄怒放的蕊里淌出来的。不止初夏,从开春一直到深秋,季节就这样从一朵花的蕊不易察觉地移到另一朵花里。
去过桐梓坳才知道,那些姹紫嫣红是白驹过隙,匆匆来,匆匆去,像候鸟短暂停留。大山的主人是野花野草,守候群山,一年又一年。即便千年银杏也只是沉默的见证者,它们太古老,已经成为了时间本身。
马鞭草纤细的茎摇曳,微风中,它们是多姿的美人。纤弱的东西总能博得更多怜爱,比起蓬勃的有更多赚取同情的资本,何况,不常见的紫还自带梦幻。最美的事物从来都不是真实的存在,无法被全然看见,它们藏于瞳仁最幽深的底部,是想象也无法抵达的彼岸。或许,桐梓坳的迷人就在这里。马鞭草的紫,粉黛乱子草的粉,百日草的五彩,方寸之地里种的不是花,是适合酝酿和发酵的梦幻。
土坡、田埂、溪水边……过路黄兀自蔓延,披一袭金黄的袍,是无冕的王。这是它们的殿堂。王的世界,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剧场。
为何叫过路黄,不是地上金?
遍布山间的野花大多形如苔米,姿容乏善可陈却簇集而生,似乎懂得如何运用人间至理,成为不容忽视的原生力量。因为大胆僭越,以最饱和的色彩来彰显匍匐的卑微?还是它们我行我素,旁若无人的热切姿态?抑或是无视作为万物之主的人,意欲掌控和制定世间一切规则的妄念?难道它们太繁盛,又太张狂,只配享有低贱身份和名称?
深秋,银杏散落一地金黄,也撒落一地诗画。银杏盎然的绿似眉眼中的微凉,被人遗忘,只在叶落时,即逝的悲壮才能激起人们亲近和赞美的欲望。蜂拥而至的人群围坐树下,感叹秋叶静美,好像浑然不觉席地而坐的枯叶正暗暗散发着死亡衰败的气息。
人们挚爱的性灵之花里没有夺目的黄。白梅是高洁女子,红玫瑰是似火情人,紫丁香是空寥雨巷里的油纸伞,哪怕是黑,也神秘而深邃。黄,是土地和谷物的色彩,厚重踏实,有着轻盈的花和叶难以承受的重量。人间的黄属于至尊的专享。因肆意妄为的觊觎,黄色花和叶一样,要么在刻意忽视中寂寂老去,要么以生命换来短暂的叹息。
天地无主闲者为王,想来,与人间背道相向。
桐梓坳的花海,一边紫得旖旎,另一边黄得倔强。中间的路影影绰绰,把它们隔成了河,隔成了歌,隔成了难以取舍的选择。